“我家老爷来收这铺面了,赶紧收拾清楚离开!” “哎呦,这是从谁家听说了不成?” 一双来人,一高一矮,一壮一羸,皆是铺面主人家雇来的,见李大娘子师徒二人如今正打扫着,更多几分猖狂,“倒也算你们有些自知之明,省的我们动手,闹得都没面子。” 手中尚且捧着那从籰子上取下来的旧蚕丝,听闻此语,六姐儿直接便愣在当场,继而从自家师父处收到一个大可放心的眼神:“你继续收拾就是,这边师父来管。” “依之前定的,这半年的钱也该赔与小女子罢?”出乎做徒弟的想象,李大娘子反应镇定的很。 来人闻声嗤笑,掏出个布兜来往桌案上一甩,面上愈发轻蔑:“不过是几个铜子的事,我家老爷可不缺你这些。” “我家老爷也不是那不容人的,给你们三日,若是三日之后还占着这铺面,到时候和你们对上衙门的可就不是我们老爷这么好说话的人了。” 达成了此行目的,二人顺着来时的小巷回去复命,只留下满街巷看热闹的人和戏台中心的师徒二人。 安六姐儿手里依旧在捧着那些旧丝,单单站在清水缸旁看着师父,甚至什么也没有说——师父何必要同那些见不得人好的妥协? 俗话说:‘教会徒弟,饿死师傅’。这话说的确实不无道理。不是所有徒弟都会同安六姐儿这般,与师父共患难。育人万千,属实少不了遇上三两个自私的。 “刘官人家铺面旁有个便宜些的铺面,若是你我二人皆忙之时,也能有个人代为照看。”当师父的自然猜的到徒弟心里想着什么,笑着解释开。 “快去收拾收拾罢,便是我们不走,有人高价租下来这铺面,到时候更叫我们来不及寻个合适的临街门面。” “还是昨日刘官人在信中提醒,有人看上了这铺面的好位置,否则要打我二人个措手不及才是……” 所幸师徒二人皆不是那说一半藏一半的,也免得平白生误会。将话说开了,李大娘子便带着徒儿继续收拾要挪走的东西。 “还当这所谓的李大娘子有什么傲骨呢,也能叫老爷专门雇了我们来……倒是可怜了她那徒弟喽,跟了这么个师父!” 个子矮几分那人手里正掂着扣下的几枚铜钱,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小巷中回荡:“省事还不好?也省的最后闹到官府去。” “至于她那个徒弟,自己不懂看人,跟了这么个师父又赖得了谁?”叫铜钱儿在手指上转起来,复又挑到天上,这才接回手里,“正反?” 高壮些那人没应,扣下铜钱这事儿多少有些不地道,只是也不在自己该管的范围之内,摆摆手,示意自己不参与。 “家里有只河东狮?”小个子也斜着眼,将手里的铜子儿藏到自己的钱袋子里,“她这徒弟是安家的六姐儿,那安家也不是穷苦人家,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家事罢!” 低着头行路,全当做没有听见那夹杂在铜钱反复碰撞声中的言语,高壮些这人走着走着,便走到同小个子相距五六步远的地方去了…… 这小个子还总学着文人墨客去那净慈寺,只是不同于后者,单纯去烧香拜神。倒是不知手里扣下那些铜钱昧不昧良心,那些香烛又多么像是个笑话! 碎银崩溅西湖沸,往来善信多为财。雨水浇得满地泥泞,叫未携伞的师徒二人一时间狼狈不已,倒是西湖畔净慈寺里的人,没有少去半分。